一位退休工人谈建国初期在成都的学徒岁月
我的老板开始谎称我是他家的“亲戚”,不是学徒;工会干部说:难道你真会叫一个只有14岁的“亲戚”从早上六点到晚上12点一直不断的做这样做那样?像你这样等待一个小青年,即使他真是你的“亲戚”,你也把他变成一个十足的“学徒”了,既然又是“亲戚”又当“学徒”,你就应当给这个小青年双份“工资”!这时候,老板才一再说真不是他家的“亲戚”,并同意按照人民政府的规定,与我“建立合理的师徒关系”,同意每月发给我五个“折实单位” (等同于现在的人民币3元3角)的零用钱。 在告别的时候,这位工会干部特别拉住我的手说:“你要记住,现在解放了,工人是新中国的主人!——这是毛主席说的。现在你把眼泪搽干!从今以后,工会就是你的家,共产党就是你的靠山;小同志,你一定要记住:今后不要轻易的流眼泪,你要学会把腰挺直,你要为自己已经是新中国的主人而感到高兴!” 我至今忘不了自己第一次拿到“工资”时的激动! 在1951年春节前,老板按照他对工会干部的承诺,第一次以工资形式发给我人民币33000元(等于现在的人民币三元三角钱),同时还给我一套棉衣棉裤;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领到的“工资”,心情特别复杂:既高兴又激动,满脸是笑,眼里却充满泪水,久久地说不出话…… 在1951年初,银行公布的“折实单位”牌价大约为人民币(旧币)6600元,那时银行公布的一个银圆的兑换价6000元人民币(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0,60元),一个“折实单位”比一个银圆的价值要偏高一点;人民币在那时已经是成都市能够在市场上流通的唯一货币,人民币已经被人们“接受”,这种变化,在成都市的的具体表现就是“物价”——1951年初,成都市的物价很低,而且也很稳定,社会上流通的人民币最小面值为50元(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币半分钱),在那时侯,这50元的纸币可在成都市买2斤萝卜或2斤青菜;那时侯成都市的猪肉价格是变动的,最高(上午)每斤2800元,最低(下午)每斤2200—2400元;那时的人民币10000元只等于现在的人民币1元。 在今天,在今日中国,绝不会有人像我当时那样,会为自己能够有“人民币三元三角钱”的“工资”而激动! 在我第一次拿到“工资”的当天晚上,我失眠了,久久地处于兴奋状态,想得最多的是工会干部叫我“小同志”,还有他说的:“从今以后,工会就是你的家,共产党就是你的靠山,你要经常想到毛主席说的:“工人是国家的主人!”——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失眠,也是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夜晚,更是我一生中最忘不了的一个“转折点”:我从一个不到15岁的学徒,开始转变成新中国的第一代工人! 我第一次领到自己的“工资”以后,真有些“舍不得”用这“三万三千元”,一直把它们放在紧贴左胸的内衣袋里,春节过后,我才把它们全部交给仍在等待人民政府“安置”工作的父亲。 在我第二次领到“工资”的时候,我才第一次用自己的“工资”买东西,首先给父亲买了一大包糖果,用了三千元(旧币等同于现在的人民币3角)。 我第二次用自己的“工资”买东西,是由一个年龄比我大几岁的“田师弟”带我去逛成都青年路的“夜市”,——这位“田师弟”是离我们“工厂”很近的一家“餐馆”老板的亲戚,1951年初才到这家“餐馆”做学徒附带“记帐”;因为我的老板经常派我到这家“餐馆”订菜,这位“田师弟”就一直把我叫“师兄”;由于“田师弟”曾经读过一年高中,他就鼓动我用1000元在青年路的旧书摊上买了一本半新的《电工学》,还在“每本200元”的书堆里选了5本旧书,其中有柔石、胡也频、郁达夫的“自选集”和闻一多的诗集,六本书总共用去自己2000元(旧币等同于现在的人民币2角)。 逛完“夜市”,“田师弟”建议我先认真专研《电工学》,并要我把5本旧书中先“借”两本给他看看。当时,我很兴奋,既高兴自己领到“工资”后有钱逛“夜市”,又高兴自己能够用 “工资”买自己要看的书了,还特别高兴“田师弟”要“借”我用“工资”买的书;我确实很高兴“田师弟”向我“借”书,也很乐意让“田师弟”在我买的5本旧书中先选3本他想“借”的旧书,然后告诉“田师弟”:“我不愿意把自己买的书先“借”别人看,我只愿意把这3本书送给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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